古巴通訊（102B）兩塊雞肉背後（另一種關於古巴的描述）

「台灣古巴後援會籌備中」，第102期通訊，2008年8月3日。

 

兩塊雞肉背後：古巴革命55年後現場直擊

文／李昭陽

http://www.pots.tw/node/5044

2008-07-31

 

1953年7月26日，卡斯楚(Fidel Castro)與其他反極權革命份子組成名為M-26-7的革命組織，直搗古巴軍事基地聖地牙哥市(Santiago de Cuba)失敗，正式揭幕革命運動。1959年1月，卡斯楚的革命軍推翻極權統制後，逐漸將古巴導向共產主義實踐的國家。自古巴革命以來，時至本月26日已滿55載。然而，從東歐及蘇聯政體瓦解，中國經濟漸走向資本主義後，許多人等著看古巴究竟還能撐多久。

 

這個信奉共產主義的加勒比海島嶼，有著異於他國的民生制度。有天，我在當地初識的一位獨居的古巴女士興沖沖地出門領當月的雞肉配糧。不久，她帶回兩塊已除毛的四分之一雞肉，表示那是兩人份的，其中一份屬於她在西班牙唸書的兒子。當我問她這樣的量是否足夠，只見靦腆的古巴阿姨對著鏡頭尷尬表示：夠...這樣夠...

 

打著共產主義品牌

 

昔日東德首都柏林在東西德合併後，柏林圍牆和檢查哨站(Checkpoint Charlies)成為訪柏林必訪景點，而像《竊聽風暴》(Das Leben der Anderen，2006)和《再見列寧》(Goodbye Lenin，2003)這類電影，已成為後共產主義的回憶。許多到中國大陸觀光的外國客，都會帶回一個上面印著大紅星星，寫著「為人民服務」字樣的包。這個包卡麥隆迪亞茲(Cameron Diaz)就有一個。弔詭地，一向秉棄資本主義商品化的共產主義，竟意外成為商業化品牌。古巴無形地以「共產主義」作品牌行銷全球，表現可圈可點。

 

以旅遊業而言，稀有的共產主義國家古巴成為全球觀光客的聚焦點。在這群觀光客中，許多人預期古巴即將改變，只是時間的問題，因此都想掌握最後時機前往一探。「古巴」的觀光活廣告，就像之前謠傳吳哥窟在不久的將來即將關閉，許多人蜂湧進入柬埔寨的道理相同。

 

 

古巴雖企圖遠離資本主義商品化，在電視頻道裡看不到任何廣告，然而古巴與共產主義和革命畫上等號後，它本身就是個超級品牌。古巴音樂、Salsa舞蹈、雪茄等等...更因古巴的政治信仰而加重其特殊性。

 

革命英雄切格瓦拉(Che Guevara)在當上銀行首長之後，力圖擺脫錢幣的使用，企圖建立一個沒有貨幣，沒有貪瀆的社會。諷刺的是，自2004年11月後，卡斯楚為擺脫美國制裁，另訂與美金幣值相當的古巴轉換幣(cuba peso convertible)，並維持原本古巴人民使用的披索(cuban peso)，形成一國兩幣制的情形。（後援会按：事实是，古巴在观光业不得不成为重要产业之後，一国两种货币早就形成，因此必须尽量控制旅遊業所加深的不平等幅度。2004年11月8日起的这个管制，只不过是这个努力的最近一环，不是李先生所说的首次有一国两币的情况。该措施规定古巴人三個星期將其存有的美元折換新古巴幣，逾期兌換者加收10％兌換稅。2005年3月，古巴貶值了新古巴幣8％，至2005.4.9， 古巴人以美金兌換新古巴幣者，可以貶值前兌換率兌換。此政策施行後，古巴外匯增加了1.476億美元。)仰賴觀光產業的古巴人民，在向觀光客賺進古巴轉換幣後，再到幣值轉換中心(casa del cambio)換錢，經常在換錢中心前可見民眾大排長龍。

 

這還不打緊，也許更令格瓦拉噴飯的是，他死後肖像被製成3塊披索的古巴人民幣，不少古巴人拿著這觀光客罕見的硬幣與觀光客交換幣值較高的古巴轉換幣。此外，格瓦拉的書、一張0.75美元的名信片、還有紀念T-shirt等等，充斥整個觀光景點。可以確定的是，格瓦拉死後每年幫古巴賺不少錢。

 

黑市商品無間道

 

在古巴進口商品無法透過美國直接運送，都得透過第三國轉運的情況下，也提高商品販售價格，加上層層管制，古巴舶來品不僅成為搶手貨，也刺激黑市猖獗。其中最大得利者，還是外國人。

 

舉例而言，古巴的電腦用品較他國昂貴，在古巴人出國需經主管機關同意的關卡下，許多外國客作起電腦跑單幫或進口其他舶來品的生意。更甚者，在古巴只有外國人可以申請網路，因此不少外國人作起網路生意，即便網路速度比台灣撥接時代的網路還慢，卻有一堆人排隊等著使用。

 

古巴對舶來品的需求與渴望處處可見，許多古巴人見到外國人經常會問他們是否有不想要的T-shirt可以交換，或是不用的肥皂(jabon)可以給他們。舶來品或外來品牌商品所帶來的虛榮感，也存在古巴人的潛意識裡。曾有一位在Trinidad著名洞窟飯店工作的魔術師驕傲地對向記者炫耀他的手錶是Swatch的。

 

有趣的是，古巴人欲求外國商品，但來自在墨西哥唸拉美研究(Latin American Studies)的巴西女郎Rosana卻反其道而行。Rosana發現古巴所賣的保險套價格低廉，一大盒七十二個，竟只要價一塊美元，便一口氣買了兩大盒，準備帶回墨西哥慢慢使用。

 

古巴正熱，閃鳥族(flashing)正high 一身黑亮巧克力色肌膚的古巴籍牙買加人Pavel，母親因曾到俄羅斯待過兩年，所以給他取了個俄國名字。Pavel自稱是古巴音樂促進者，他一頭有型的黑長髮，上面套著牙買加國旗圖案的綁帶，令人印象深刻。在古巴的第三大城Camaguey隨時可見他手持名為Cuba Caliente（熱古巴）的CD向觀光客推銷。

 

那天，Pavel頭頂著超短髮出現在荷蘭友人面前，一臉無奈地表示公安要他把長髮剪掉，否則就得吃牢飯，荷籍友人對此大嘆不解，表示在荷蘭的Coffee Shop裡抽大麻(marijuana)都沒人管，更惶論髮型管制。對此Pavel則低語表示，在古巴連「大麻」或「毒品」這類的字眼都不能說。Pavel的字字句句，點出卡斯楚一再強調的：古巴沒有腐敗、毒品和組織性犯罪。

 

然而在「熱古巴」之下，也許沒有組織性犯罪，但可以確定的是，曝露狂(exhibitionist)十分猖獗。這類人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公共空間，使婦女完全無預警，嚴重危害婦女享有公共空間的權益。或許是因為古巴炎熱的天氣，到處可見各年齡層的赤膊男。男性大剌剌地在女性面前曝露的舉動，彷彿自小養成，只是範圍和程度的不同罷了！

 

根據IPS(Inter Press Service)針對全球變化為主題的新聞網站，於今年5月19日的報導指出曝露狂的問題普遍出現在古巴社會裡，古巴導演Marilyn Solaya根據此議題拍攝紀錄片《親愛的，看看我！》（暫譯，原文Mirame Mi Amor, 2002），然而卻遭國家電視台拒絕放映。

 

在古巴的短短三星期裡，我三次遇見古巴年輕人公然在戲院和公園等公共空間打手槍，足見該問題的普遍性。根據導演Solaya所作的2000個訪問中，百分之97.7的女人曾遇見曝露狂，而其中百分之62的女人表示見過不只一次。

 

在古巴革命屆55週年之際，美國華盛頓日報於7月22日指出一美空軍高層警告，俄國可能利用古巴作為核武轟炸機的基地，美恐再掀1962年古巴飛彈危機，對此俄國國防部則潑以冷水，認為是無稽之談。近半世紀，美古俄的三角怨曲仍舊唱不完。

 

古巴阿姨領到雞肉的那天晚上，她把兩塊雞肉調味烹煮，並對我表示若被政府發現她兒子Rafael現在不在國內，到時只能領到一人份的配糧。用完餐後，古巴阿姨希望能用攝影機錄一段話，以電子郵件寄給Rafael。在寄這段親情喊話的同時，我一併附上之前拍攝兩塊雞肉的影片，並在郵件上註明：「我吃了你的份！」